停岸（2）

    三人到屋，村详细地把昨天如何联系上衡月和衡月同意担起他监护人责任的事完整跟林桁说了一遍。

    还有就是村看向林桁，言又止，你爹他已经去世了，半个月前的事儿，昨个你给我说的

    这个你，自然指的是衡月。

    村说着，话音渐渐没了声，他这个年纪，该是看惯了贫苦，但此时都有说不去。

    林桁他妈生他没两年就受不了跑了，如今爷爷走了，爹也死了，血于的亲人一个不剩，小小年纪就成了孤儿。

    虽说衡月答应会照顾他，但毕竟非亲非故，能照顾到哪个份儿上谁也说不好。

    但无论如何，跟着衡月去大城市是林桁如今最好的选择，他爷爷看病耗光了家里积蓄，后面又是买棺材又是办丧事，这家徒四的，不知变卖了多少东西，他上怕是没剩几个钱。

    总不能让他真的学也不上，窝在这地方步老一辈的后尘，挖一辈地，一辈庄稼。

    村叹了气，从衬衣前的袋里掏烟，想一，余光瞥见一旁像杆荷亭亭立着的衡月，又把烟盒了回去。

    得知林青南去世，林桁反应意外的平静，他垂手站着，只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了。

    面上丝毫不见悲伤，连他父亲如何去世的都没问一句，仿佛死的只是一个和他无关要的陌生人。

    屋安静来，压抑厚重的气氛似一团缠绕不清的透明清雾弥漫在空气。

    村坐在一张凳上，手搭着膝盖，见林桁这态度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这孩一贯缄默少语，吃多了苦，心思也沉，连安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生老病死，老人寿终正寝走了是没办法的事。从另一方面来说，林桁至少从此上没了负担。

    事就是这么回事，村打破寂静，看得他还是因为衡月的到来而替林桁到兴，拍了拍大站起来，对林桁，别傻站着了，去洗洗换衣服跟你走吧，以后就不用忙得学也上不了了。

    困境之陡然现一解难的藤曼，换在谁上都该兴的事，林桁却半没动静，他微低着，看着脚的地面，如同一无声的拒绝。

    两人用方言谈，衡月没怎么听，她看了一圈屋里简朴过的陈设，视线落在墙上挂着的两位老人的遗像上，最后又慢慢转回了林桁上。

    林桁此时也正抬起看向她，但他好像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过来，少年怔了半秒，垂去，立又错开了视线。

    随后给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答复。

    他对衡月说，这不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必要带着我这么个累赘。

    他听起来像是认真在为衡月考虑，一字一句极为诚恳，你能来这，我很激。但是

    村听林桁越说越不对劲，皱眉，在一旁拼命给他打。

    但林桁仿佛盲一般没看见，一字一句条理清晰地替衡月分析了个透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指向一个心，那就是照顾他对衡月没有半好。

    成年人看重利益和未来，村知他走去远比待在这个小村镇有前途，所以会劳心劳力地替他找他那不尽责的亲爹。

    但十六岁的林桁却心有傲骨，不愿意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即便这个人在法律上是他的。

    衡月慢慢听他说完，了，林桁以为她想通了，但却见她抬起手腕看了时间，平静，知了，你说的对我来说都不是问题，去收拾吧，我买了六的机票，再耽搁可能要误了。

    显然没因林桁这番话有任何动摇。

    林桁愣住了，村也愣住了，他没想这一路安静少话的姑娘竟然是说一不二的格。

    不过也是，如果是一般人，哪能随随便便就应来要照顾这么一个平白冒来的穷苦弟弟呢。

    村见衡月态度定，不由得隐隐兴起来，他看着林桁大，对他而言，林桁有着落总归是件好事。

    他心突然涌起仿若嫁女儿的冲动，见林桁还站着不动，正准备跟着再劝几句，兜里的电话却突然响了。

    老年人手机声音开得大，他不好意思地朝衡月摆摆手，掏电话，接通了往门外走。

    门外檐，村的声音响如洪钟，即便在屋也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打起来了？又因为什么打起来了？怎么又是因为啄菜的事儿，不是都围起来了吗？哎呀！这两老！

    屋里俩人谁也没说话，衡月放松着站累的脚腕，林桁则像块石般没怎么动弹。

    没半分钟，村又匆匆了门，两眉拧在一起，一副心焦火燥的模样，衡小，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儿突然有事得去一趟。

    衡月看他神焦急，没言挽留，浅浅勾起一抹笑，，好，这一路谢谢您了，您有事就忙去吧，我来跟他说。

    村看衡月神冷静，稍稍微放心来，他提起杯，语重心地又劝了林桁几句，这才火急火燎地走了。

    村仿佛是一连接在林桁和衡月之间的线，没有了他在间平衡，主动权便完完全全落到了衡月手里。

    林桁和这个年级的其他男孩一样，在狭小的空间里单独面对衡月这样只比自己年几岁的漂亮女人时，总是慌的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

    明明她才是这间房屋的外来者，但却是林桁表现得分外局促，怕唐突了她，又不希望她看轻自己。

    外面日稍落去，厚白云层晃过明媚日光，在门前投大片缓慢移动的影。

    林桁眉心没再皱着，但也没抬起看衡月，他就这么站在离衡月两步远的地方，仿佛在思考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衡月明白照顾他对她来说并不值得这件事，然后再回到他的玉米地里继续摘玉米。

    衡月看着他汗沾泥的脸，问，你要直接收拾东西和我走，还是洗个澡我们再谈。

    她声音不，轻柔但不算温和，并没有给林桁第二选择的权利。

    林桁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衡月却突然认真叫了声他的名字。

    林桁，她看着他，我了四个小时从北州过来，想得已经很清楚。照顾你对我来说并不麻烦，但对你来说，你的人生从此会宽阔许多，你才是应该好好想清楚。

    她微歪着，跟鞋尖踩着地面了，继续，我母亲同你父亲结婚十二年，在他照顾我的时间里，对你却没有尽到生父的责任，我心有亏欠，你若过得不够好，我怕余生都不得安宁，你就当行行善，帮我个忙，嗯？

    林桁终于抬看望向她，他个，明明是低看着衡月，气势却莫名矮了一大截。

    衡月看林桁的神如看路上遇见的那几个小孩，直白又坦然，明亮瞳里满满映着少年清瘦的影。

    被这双睛望着，让人莫名有被它的主人珍视的错觉。

    林桁分不清她话里想要照顾他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