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向金笼 - 仇怨

    无人知晓，当日那位年纪尚幼的天，躲在庇护他的大公主后，是否声嘶力竭地哭喊，暗记这一笔刻骨铭心的仇怨。

    辅政大臣滔天的权势，年幼的皇帝似乎只是一淡淡的影，在大公主的抚育，鲜少过问朝政，甚至并不直面臣。

    十年后，廷夜宴，大飨群臣，皇帝首次着玄衣冕服，坐上了那把碾玉涂金的蟠龙御座。当初的稚不动声，成为修玉立的翩翩君，对辅政大臣和颜悦，再三赐酒，端不见仇大恨，弑母之屈。

    待辅政大臣去世，天亲政，他第一时间，更是立即宽宥了李氏旁支近族，亲自手书，定“昭宁”年号，以示执政的宽仁慈和。

    这一怀柔举动，迅速平息了李氏余党的惶然不安，皆以天宽仁，对过往恩仇一笑泯之。

    直到政事甫定，一夕间，天地震动，御史台一封朝奏，皇帝震怒。李氏党羽纷纷株连狱，血洗朝堂。

    徐家便作为李氏的亲信，落了这片天罗地网。

    柔忆起那一日，仍旧觉得目眩。

    她的婚事，是早在爹爹病逝前定的，因着父丧丁忧，三年后才成行，恰撞上了这一场朝堂的翻天覆地。

    那时只是风正，几个外放的几个大员，传了贪墨风声，当然也有她父亲旧日所谓的“门生”。

    徐家作为她父亲的亲信旧，还未意识到势急，着人纳采、问名、备礼，那几日李府语笑喧阗，门若市，好生闹，恍若一场烈火烹油的盛景，殊不知烟消火净，近在跟前。

    柔的梦魇开始于那个金风和细、红叶飘零的秋日。

    那天的日并不毒辣，温和柔地透过轿帘，洒在她睫之，细细密密地泛起一浮光掠影。

    上山求香的人很少，姻缘庙里更是冷清，山行路上人迹罕至，她在轿里，想着嫁徐家，要怎样侍奉公婆，退居礼，有一些忐忑张，又不免有些期待，倘能与夫君煮酒烹茶、琴瑟和鸣，则为幸事。她是个小女儿家，不曾有太多心事，想着想着便半打着盹儿，几乎阖上了一双盈盈的眉。

    这时候，轿突然震了一，停在原地。

    柔掀开轿帘，金灿灿的日光映亮她的双瞳翦，洒在她白皙的面上，连她未曾绞去的面上绒，也照成一片赤金的艳，在向晚的残照里叫人目眩神迷。

    轿边站着位贵公，腰佩玉绶，量不凡。他本来生得极致，尤其一双睛宛若雕细琢，俊秀绝，偏偏抿着薄，显得端重严肃，面上沉郁的神，不知是有何千钧之重的思虑。

    即便生在簪缨世家，柔也不曾见过这般通贵气、天人之姿的男，不知为何莫名觉得熟，忍不住多看两。

    倘若，他的目光，没有那样直剌剌地移到她脸上。

    贵公的目光落在面上，竟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柔吓了一，连忙放轿帘，心里恼，没几日该阁了，这样惹人闲话的事，从此可要少，休教人议论新妇不够检……

    她正思量，那人后几个蒙着脸，着帷帽的仆从却径自掀开帘门，闯轿。

    由不得她抗议，半是客气、半是胁迫地将她请到了一间僧舍当。

    山竹院燎沉香，梵音细细。

    僧舍门被锁起来，当空无一人。柔心惊惶，左顾右盼，直至听见一声轻笑。

    那位贵公，竟然站在她后。

    柔转过来，吓了一，她正不知此人有何事相求，忐忑问：“你是……”

    但见那男人逐渐迫近而来，他的语声犹如鸣玉，眉却寒冷得像是淬了霜的冰棱：

    “你不识得朕，朕却必定要寻到你。朕与你有弑母之仇。”

    这句话甫一，看见柔面上的犹疑惊惧，男人眸间一恸，忽然冷笑起来。

    他步步，腰间的环佩鸣琅作响，将她困一方仄狭窄的床帐边：

    “你承膝、陶然奉亲之时，朕的娘亲，死在你父亲刀。日日夜夜，朕不曾停止想象，有朝一日，要如何叫你们生不如死。”

    “今日，朕以天的份，命令你在此，”

    “褪、去、裙、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