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沈家_归澜（NPH）by蓝桥风月

节将至，京城的年味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肃穆所冲淡。越是临近重要的节日，某些区域反而越是透一异样的平静。西郊的沉家小楼，便是如此。

傍晚时分，天早早暗了来，寒风掠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呜呜的声响。但屋却灯火通明，意盎然，与外面的清冷形成鲜明对比。

沉母周玉珠系着一条浅蓝的碎围裙，正从厨房方向走来，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盛满藕汤的紫砂铫，铫的外表被常年烟火熏得有些发黑发亮。铫里是从午就开始心煨制的湖南莲藕排骨汤。郁的香混合着莲藕的清甜气息，随着脚步的移动在餐厅里弥漫开来，瞬间勾起了人最原始的。

除了铫里的藕汤，桌上还摆着几样致的家常菜：一条清蒸鲈鱼，鱼完整，淋着亮晶晶的豉油，缀着葱丝姜丝和红椒丝，寓意“年年有余”；一盘腊味合蒸，地的湘西风味，腊腊鱼蒸掉了多余的油脂，散发着烟熏特有的咸香；蒜蓉菜心碧绿清脆，爆炒黄泽红亮，一桌都是菜，显然是为了犒劳难得回家的儿。

看到母亲端汤过来，沉聿立刻起，动作熟练而自然地将桌上的碟向旁边挪了挪，为那个散发着气和香味的紫砂铫腾最心的位置。这个细微的动作是家里多年饭桌上的习惯，几乎成了肌记忆。

“来来来，快趁喝，煨了四个多钟咧，这藕特意搞回来的，洪湖的九孔粉藕，炖得烂烂的，排骨也脱骨了！ ”周玉珠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忙碌后的红，声音洪亮，带着显而易见的开心。往年这个时候，儿沉聿早就去了普陀山还愿，家里就她和老沉两个人，冷冷清清。今年儿虽然搬去住了，回家次数越来越少，总推说工作忙，但至少年关底回来了，她心里就舒坦了一大截。

她年轻时是文艺兵，后来转业到大学教书，如今退休在家，上依旧带着那艺术工作者特有的利索劲儿，围着围裙，发也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

沉父沉卫东穿着一件蓝的羊绒家居服，坐在主位上，鼻梁上架着一副老镜，手里拿着一本文集，似乎在看，又似乎没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脸不太好看，从沉聿门起就没过笑脸，周笼罩着一低气压。听到妻的话，他只是从鼻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屋有些，沉聿扯了一黑羊绒衫的半领。他的脸有些苍白，底带着些许疲惫。或许是连日来耗费了太多心神，回到家，面对熟悉的环境和母亲关怀备至的目光，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些。

“哼，还知回来吃饭。”沉父终于忍不住，声音不，却带着明显的愠怒。他放文件时，动作比平时稍重了一些，发“啪”的一声轻响。

沉母立刻锐地捕捉到了这绪，她放铫，双手在围裙上了，柳眉一竖，毫不客气地开腔：“卫东同志，你板起个脸给哪个看喏？我屋里伢难得回来七（吃）顿饭，你是要搞三堂会审还是哪样？大过年的，屋里要有气，莫搞得像你办公室一样冷冰冰！”

沉父在外是说一不二的人，但在老婆面前，尤其是在涉及到沉聿的问题上，往往没辙。他被妻一顿抢白，脸上有些挂不住，嘟囔了一句：“慈母多败儿…就是平时太由着他…”但声音很小，底气明显不足。他最终还是拿起自己面前的青小汤碗，递过去。

沉母白了他一，并不接他的碗，反而捉起沉聿面前的碗。她先给沉聿盛了满满一大碗，里面堆满了粉糯的藕块和炖得酥烂的肋排，嘴里念叨着：“多喝，看你最近都瘦了，工作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到给沉父盛时，她熟练的用柄勺一圈一圈开撇油，然后舀了一勺，正要再撇油的时候，沉父咂着嘴小声提醒：“不用撇那么净，多搞油，香……”藕汤面上浮着的那层金黄香的荤油，才是藕汤的灵魂所在。

沉母动作一顿，立刻用勺背轻轻敲了一他的碗边：“哎哟，还多搞油，你自己心里没数？你开年还想再去医院住半个月是不是？”沉母是湖南人，即使在北京生活了几十年，一湘音依旧未改，数落起人来像刚坛的酸辣蕌，又辣又脆。

沉父夹起一颗酸辣蕌，一边嚼着，一边讪讪地嘀咕着：“一油，又不碍事……”

沉聿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看着父母之间这平凡的互动，心底涌起一久违的。突然希望这顿饭能吃得再久一，这掺杂着唠叨和关心的温，是他外面那个冰冷复杂的权力场时，极少能受到的。

吃到一半，母亲貌似不经意地给沉聿夹了一筷腊脆骨，语气随意地开：“儿，说起来，你大姨前几天打电话来了，说他们单位那个王司家的姑娘，叫王什么来着……哦，王婧，刚从办那边回来，调回里了。他人跟我熟的，我见过一面，小姑娘落得蛮标致，文文静静的，学历也好，北外毕业的材生咧。你看你年前哪天得空，约来喝个咖啡认识一，就当个朋友嘛。”

沉聿夹菜的筷瞬间顿在了半空，刚刚缓和来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沉了去，声音：“妈，我说过了，我不相亲。”

沉母夹菜的筷没停，又给他碗里添了一筷鱼肚，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不容反驳的韧劲：“那你外面的那个女朋友嘞，谈了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什么时候带回家给妈妈看看？妈妈要求不喏。”她放筷，看着儿，目光里有关切，也有不容退缩的持，“妈妈要求不，有个正经工作，家清白的好孩就行。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这么飘着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