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川旧梦 - 成尘

    崔峋理完公务的时候，侍女刚好端着糕来。崔峋看着熟悉的枣泥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侍女见状，连忙捧着碗碟解释：“这是五小送来的，送了一月了。之前爷您忙，都没发现，都是呈在案几上，凉了又撤来。”

    崔峋想起一月前崔沂把盒严严实实抱在怀里的样，只觉得这枣泥酥都染上了她的气息，透着不该有的粘腻。比起这个，他想起得更多还是母亲那不容抗拒，非要把枣泥酥给自己的派。

    他皱了皱眉，薄抿，冷声：“撤去。”

    话毕，犹自不满意，难得淡淡地补了句：“丢了。”

    他说着便站起整理外衫。他一向讨厌别人碰他，因此侍女也未上前，只是乖顺地端着糕退了去。

    崔峋披好大氅，匆匆朝陆氏的小佛堂赶去。他这个月来待在府里，若是有一天没去，陆氏嘴上虽然不明说，却恨不得一天派人来问候个三四次，全是些饿了冷了的家常事。

    崔峋踏佛堂时，陆氏正跪在蒲团上礼佛。她今日心极好，看到他来了，便站起来，笑着说：“我儿倒也不必如此孝顺，日日来看娘。”

    崔峋微微一笑，眉目间带着温和，语气也是不疾不徐的，恭谨，“自然要趁着在府里的时候多来。”他的笑意落在陆氏里，浅淡得如同面浮光，稍加拨，便会散去。

    陆氏刚了却一桩心事，难得地没有和崔峋在这个话题上打太极。她礼佛的时候喜静，丫鬟小厮们也都被支了去，她终于在这个暂时属于母两人的空间里，了一属于自己的悲喜：“前日许夫人找我，说想和我们家相看。那虽是个庶，但许家生意兴隆，嫡也争气，对于崔家的庶女来说，倒是良。”

    崔峋的微笑仍然没有一丝波动，她明显转了转珠，意味地问：“峋儿，你说娘把谁许了过去？”

    崔峋波澜不惊：“娘开心就好，左不过都一样。”

    陆氏盯着崔峋的睛，崔峋如今量了，她已经要仰才能看他的底。她细细分辨着他的神，片刻后，缓缓：“母亲是希望你在府里多待，但母亲也希望你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如今你父亲已经不考较你课业了，政务上若是遇到麻烦，就拿过去问你父亲。”

    崔峋只是淡淡笑着称是。

    陆氏见他这般，又：“崔海也大了。这几日你父亲去学堂查，只一个劲夸他是成之材。”她本来满心盯着他的神，见他无甚波动，颇有些不甘心，但转念一想，又满意起来，“他那四，这许家的好事本是到她的，谁让她是海哥亲。倒是无端端便宜了五小。”

    她沉浸在思绪里，崔峋却没了耐心，恭谨地拱手，顺着她的话说去：“母亲说的是。峋儿这就去找父亲商谈政务。”说完，也不等陆氏反应，大步星走了佛堂。

    崔峋并没有前往父亲崔策的书房，而是回到院里，拿上名册，备了车，打算外。刚走至书房前，他微微停住。

    廊，侍女鬼鬼祟祟地蹲着，指尖沾着些许糕碎屑，正偷偷往嘴里。

    枣泥酥。

    正是早上端到他面前的那一盘枣泥酥。

    侍女抬，便对上了崔峋的目光。她慌忙起，手一颤，剩的枣泥酥就落到了地上。知自己奉违，悄悄留了这心，她立即跪磕：“爷恕罪婢该死婢”

    崔峋低看着那团摔烂的糕，片刻后，他神未变，带着不易察觉的轻微的愉悦，他的靴便踏了上去。

    靴底压过时，枣泥酥一零落成泥，枣泥馅也散了开来，在青砖的隙里渗乍的红褐，看不原本的形状了。

    侍女的重重磕在了地上：“求爷饶命，别把婢送府或者随便找个小厮了”

    她声音发颤，可是等了半天，崔峋始终没有说话。

    崔峋看都没有看她一，嫌吵似的，大步走上车。

    风拂过院落，枣泥酥的碎屑也随风被散了，连灰都不成，只剩那一残红，在地上凌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