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川旧梦 - 东风

    崔沂刚了学，一小院，鼻就被院里的甜香勾住了。女学的郁闷瞬间烟消云散，她背着包袱小跑小厨房，冻红的鼻尖，睛里满是笑意：“娘！今天怎么想起这些了？我们不是手里张吗？”

    灶上正熬着枣泥，甜腻的枣香缭绕不散，赵姨娘正着面团，指尖还沾着粉，笑骂：“没个正形！都是上了女学的人了，怎么还一规矩都没有？姨娘没念过书，你跟姨娘说说，女学都教些什么？”

    崔沂顺手抓起苹果，正要咬一，却顺着赵姨娘的话想到了女学里教的规矩——前要先背诵女训，跪坐不动。崔沂前浮现沁芳姑姑面无表的脸，似乎又听到她在耳边说：“嫁从夫，之前要先为夫君布菜，等夫君动了筷，才能用饭。”

    当时学堂里的姑娘们颔首低眉，诺诺称是，崔沂却到一阵气闷：女学名为“学”，教的却尽是些女德女训，诗作对半不提。书写也不过是抄录戒规。至于家算账，更只是学个，方便日后为妻，持馈，理仆从。

    崔沂顿时没了胃，讷讷放手苹果。赵姨娘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只担心自己女儿第一天去女学，从小野惯了，被训斥得厉害，连忙安：“没事啊，总能适应的，你这么多妹也是这么学过来的。”

    崔沂回神，忙笑：“哪有，女学教的可多了，连苹果怎么吃都有规矩呢！我只是在复习罢了。”

    赵姨娘见崔沂如此好学，放心来，又喜滋滋把最后一笼枣泥酥蒸上，边洗手边殷殷对崔沂：“一一有这个心就很好了。姨娘今天了枣泥酥，待会装盒了你拿去给你母亲，嘴甜些，你的亲事若是顺顺当当成了，娘也就不愁了。”

    崔沂抱着盒坐在正厅里。对面是神淡淡的崔峋，她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偏偏就选了今天来讨好陆氏？可是她面对赵姨娘殷切的目光，实在说不拒绝的话。

    陆氏正在礼佛，一听到崔峋前来，忙把来客都请了来。崔沂自然也沾了光，赶上了这趟东风，可是崔峋这东风并不好相与，和崔沂见了礼之后就面沉沉，不再开，连目光都不舍得多施舍一分，反倒像二月的寒风，得崔沂无安。

    陆氏来的时候，上还带着一檀香。她见到崔峋，眉不自觉柔和了几分，只看着他嘘寒问，过了半晌，仿佛才发现正厅里还有个崔沂，目光这才缓缓移过去：“五小来了。”

    崔沂连忙把抱在怀里的盒递上前，甜笑，“不知母亲您喜什么味，便了些时兴的枣泥酥，也是一一的一心意。”

    陆氏吃惯了京里的名品，倒是少见到这些家常糕，随意了一块送。枣泥酥腻香甜，一郁自然的枣香扑面而来，陆氏这才认真打量了一崔沂，又转看着崔峋：“不错，峋儿也来一块。”

    崔峋面对陆氏，笑得如沐风：“不必了，我刚吃过了些。”声音温如常，听不一丝绪，和刚刚沉默不言的他简直判若两人，崔沂暗忖。

    陆氏是真心觉得这糕不错，便吩咐旁丫：“那就给大爷装好，待会送过去。”品过糕，陆氏坐在上首，又温和地看向崔峋：“娘过段时间打算趁着园里光，办个赏宴。娘也老了，就喜看年轻姑娘们闹腾，峋儿到时候也来。”

    崔沂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陆氏动了给崔峋相看的心思。崔峋如今已及冠两年，房一个通房也无，陆氏自然心急。

    崔峋没有立刻回答，他还是笑着的，只微微了：“娘说的是，只是如今时机还不太合适。”

    “时机？”陆氏意识开始转动腕上的佛珠，“你年纪也到了，别人这个年纪都成家了。”

    可是崔峋的沉默，比屋里的焚香还要压人。

    崔沂地察觉到了不对，她小心翼翼觑了觑陆氏几乎僵在脸上的微笑，便起推说天晚了，姨娘还等着，自己该走了。陆氏也无心她，只派了个小丫鬟送她门。

    崔沂走门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陆氏低沉而短促的声音：“两年？你让娘怎么活？这个时候都该成亲了”